短程

短程

　　警示鈴響起，有剛巧下到月台正好車廂內的，有在樓梯上剛聽到聲音趕忙衝進車廂內；總之，乘客大多趕得及，也有些趕不及的。

　　張語珊運氣還不差，剛到月台，警示鈴響起，不太匆忙地上了電聯車，車上還有空位，她眼光所及就正巧那麼一個空位，而且環顧車廂並沒有需要她讓座的乘客。時間得算得很準，張語珊看著遠離的月台這般想著。從起床起算，梳洗打扮，買早餐，搭上捷運，到火車站下月台；如果前頭這些環節有任何差錯或延誤，她得多等快半個小時，才再有火車可搭；台鐵排班次該有他的道理在，雖然想搭車的時候總會覺得多少有些不方便，張語珊是很討厭去記到站時間的零頭，而且，火車們似乎常常誤點，新聞常報。

　　其實不用太管時間切得準不準，只要早起些就好；在一連串空想後，張語珊這般自我解嘲。

　　擁擠的車廂，有些令人不太舒服；全黑的地下道，還是令人不太舒服；張語珊靜靜地吃過了早餐，感覺不舒服，倒也沒到令人反胃的程度。

　　上班，下班，每天；每天趕車，每天被主管罵，每天桌上堆積如山的文案，狀似做不完的工作。

　　多麼期待，週五晚上的啤酒，享受非常。

　　轟隆隆！引擎聲劃過夜裡靜謐的街道，一台黑色的重型機車駛來，是Yamaha的R1，停在十字路口的便利商店門口。這一帶是很不錯的住宅區，大約七點多後巷弄裡便是寂靜一片，偶爾有少數汽機車路過的聲響，這時已然晚上十一點，連外邊的道路都挺安靜，安靜到顯得寂寥。

　　「妳瘦了。」

　　「可不是嗎？」張語珊想起，第一次跟江耀寰見面他也是這樣騎著重型機車來，在去年冬天。

　　「妳這樣穿會冷喔！」江耀寰邊說著邊脫下了身上的防摔衣遞給張語珊，又給她安全帽。「如果妳不習慣全罩帽，我只好說抱歉了，不過還是麻煩妳忍耐忍耐，畢竟比較安全嘛。」

　　張語珊愣了一下，呆呆的接過防摔衣跟帽子，好久以前，另一個男生也對她做了類似的動作，說過類似的話。仔細瞧瞧，這個高她一個頭，臉上靦腆，肌肉線條分明的男生，至少外型是她喜歡的類型。

　　「先去吃個宵夜好嗎？」等張語珊有些辛苦地攀上了車，江耀寰提議道。

　　張語珊似乎也是這樣想的，很爽快地答應了。他們驅車來到不遠的中山北路上，看不太出白天那般油綠的清爽感，店家是緊臨在民房邊的鐵皮屋，兩面接民房，一面用透明的塑膠布隔著，一面接廚房，不算小的店面裡高朋滿座。

　　江耀寰點了菜後拿了罐飲料回座，他相當少話，上了菜之後幾乎一直低頭吃著東西，張語珊則是怕氣氛僵掉，所以一直在講話，還好江耀寰多多少少會應個幾句，否則就真尷尬了。

　　「先生、小姐……」聲音有些嗲聲嗲氣，但是聽起來倒是頗舒服，張語珊轉頭一看，原來是來酒促小
姐，很漂亮的一個女生；張語珊打量了一下她，酒促小姐稍微高一點，不過比例明顯比張語珊好很多，看著看著不免羨慕起來。不過那短過頭的裙子還是令人捏了一把冷汗，應該是後來再去改的吧，雪白渾圓的俏臀都快露出來了呢，張語珊看著看著煞是佩服酒促小姐的大膽，她倒不敢這樣穿。

　　「江耀寰先生，開一罐我的酒好嗎？」酒促小姐拍著江耀寰的肩膀，張語珊本來以為江耀寰是常客，也就不太覺得奇怪，可是再看江耀寰一抬頭，卻是張囧字臉，而酒促小姐的聲音雖然溫柔，眼神卻是凌厲。

　　「江耀寰先生，你是要自己拿還是要我灌你一打？」咦？怎麼變成有點威脅的語氣了？

　　「好吧，一罐就好，我等一下要騎車耶，妳幫我喝一點好不好？」江耀寰不太甘願地答應了。

　　「我在上班時間，不能喝，你嘛，反正過一下子酒就退了，有什麼關係。」酒促小姐拿出預藏在背後的酒瓶，很熟練地開罐，倒酒。「慢用喔。」她用一種富含深意的眼神看了看張語珊，而江耀寰伸出食指在嘴邊晃了好幾下，她看一看，然後笑吟吟地去招待下一桌客人了。

　　「妳知道我有女朋友嘛。」過了好一陣子，江耀寰才主動開口。

　　「該不會？」張語珊一聽這話，馬上想到剛剛的酒促小姐該不會就是他的女友吧？那可糗大了。

　　「嗯。剛剛的小姐是我女朋友的姐姐，我覺得才一罐酒的業績可能封不了她的口，等一下可能要帶半打走。」江耀寰很不好意思地說：「我的置物箱放不下那麼多，可能有幾罐要麻煩妳拿。」

　　張語珊「噗嗤」地笑了出來，點了點頭答應。

兩人離開時酒促小姐倒是拍拍江耀寰的肩膀，跟著說她什麼也沒看到，因此他們兩人手上也不用多帶幾瓶酒。

　　剛好十二點，江耀寰帶著張語珊到延平北路上的汙水處理廠，那裡有個很寬敞的公園，裡頭還有規畫相當大的運動空間；拉著張語珊的手，江耀寰領著她就往河的方向走去，走過喧囂的籃球場，遠離了燈光，經過只有洗手間透出來的燈光映照的棒球場。來到環河北路邊，汙水處理廠的邊緣，他們走上天橋，橋墩由橘黃色的燈管包圍著，橋面的木板有著特別設計過的鋪陳，波浪狀的木板邊牆顯得活潑，橋下的探照燈透過木板的間隙亮著橋面，高豎著的霓虹燈不斷地換著顏色，一座絢爛的橋。

　　遠方是台北縣的方向，還可以看到台北市的西半邊，城市的夜景是由燈光來構成，幾條高架道路及橋樑，在這個時間只有燈光劃出他們該有的軌跡，地面上繁星點點，得用這些光亮猜測白天城市是什麼模樣。

　　他倆坐了下來，靜靜享受木板的質感及這一片夜景。

接近愛情的感覺，這是張語珊對他倆第一次見面相處的回憶及結論。

　　「去子琹那邊吧？」江耀寰提議道。

　　「你不怕她跟妳女朋友告狀？」

　　「跟好朋友聚一聚，有什麼好告狀的？妳知道子琹沒那麼無聊。」

　　張語珊戴上安全帽，跨上後座；轟隆作響，再度鬧了靜謐的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