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的樣子 After其一

一個人的樣子

After其一

　　辦公桌上堆滿文件卷宗的下午，我正拿著剛沖好的香茗走回辦公桌，看著桌上一堆又一堆的文件，狀似忙碌，只是狀似而已；正因為堆疊出忙碌的形象，才有藏在其後的悠閒。品茗同時，順便漫無目的地瀏覽新發表的論文，這是我所習慣的下午時光。趕巧了在茶喝盡時，電話響了。

　　看著那一排不認識的號碼，正確來說是串一時間搞不懂的號碼，我想八成是國外打來的。「您好！」

　　「小魚嗎？是我，後天，就禮拜五晚上有空嗎？」一聞聲我心頭便緊緊抽了一下，沒想到我還有這種感覺啊！電話另一頭傳來的聲音對我來說其實已有些生疏，但一聽還是認得出來；不是別人，就我想念已久的子琹。「晚上七點半的飛機。」

　　「怎麼，終於想到要回來啦！」硬是壓抑下來心裡的激動，我試著有些揶揄地回道，同時開始翻看記事本確定行程；畢竟早就不是可以不顧一切亂衝的年紀了。

　　「對啊，我要回國了，那你到底有沒有空來接我啊？」子琹在電話另一頭嗲聲說道。

　　「可以；是到中正機場嗎？」確定了沒事，我自然是答應下來。

　　「嗯，是小港機場喔。」子琹甜甜地回道。

　　「那妳自己想辦法回來吧。」我沒好氣地說道，雖然有許多可以讓這趟成行的理由，像是我倆的關係，還有曾經有過半天環台的輝煌事蹟等等；但空車南下，不管時間或是經濟性都是大問題，何況週五下午我又不是不用上班，子琹這傢伙真是夠了！

　　「開玩笑的啦！是中正機場啦，第二航廈；你大概八點多到就可以了，我再跟你電話聯絡。」電話另一頭依舊是子琹甜甜的嗓音。

　　「欸！妳唷……」我能多說什麼呢？小小抱怨一聲，跟著便掛上電話。

　　想起曾經的感覺，對照現在，方才的那通電話，我不由得嘴角微微上揚；這樣的自己，想來好笑。

　　「小子，你在傻笑個什麼意思啊？」一抬頭，便看到鍾老師靠在辦公桌的隔板上頭奸笑著。「又在思春了啊？這次是哪家的姑娘兒被我們大情聖看上了啊？瞧你魂不守舍的樣子。」

　　「喔，是穆家的大小姐。」我倏地收起笑容，淡然地回話，雖然我想任誰都看得出來僵硬。

　　「穆？哎呀！小子你的風流生活得要畫下句點了是吧？看來以後你又得過著只能看不能吃的生活了，悲哀啊！」就聽鍾老師毫不客氣地消遣起我來，我只有陪笑以對。「話說回來，子琹什麼時間的飛機啊？」

　　「禮拜五晚上七點半到。」我再翻了翻記事本，煞有其事地再確定了一次週五晚上的行程。「對了，鍾老師你過來有什麼事嗎？總不會是因為看到我在傻笑就過來了吧？」

　　「真不巧，你說子琹是禮拜五晚上回來是吧？那個啊，其實那天晚上我在Ｒ電子那邊有個會要開，要談合作案，本來想請你代打的……，這樣看來是不太方便，還是把時間留給你們小倆口吧！」鍾老師繞到我的身側伸手拍了拍我肩膀。「這麼好的女孩兒，這次別再讓人家跑了啊！好好照顧她！不過在那之前，那個會議資料你還是幫我準備一下吧！新來的小鬼還是不懂怎麼弄這些應付那些商人的東西，還是你熟。」

　　我能多說什麼嗎？反正打從跟了鍾老師後，他交待下來的雜事就從沒少過，自然也就不差這一次了，大不了他也小不了我。「什麼時候要？」

　　「明天下班前送來我辦公室就可以了。這些就我手邊有的東西，那剩下的部份就麻煩你囉。」鍾老師把手邊那袋牛皮紙袋丟在桌上，手揮揮便走人了。

　　我抽出牛皮紙袋裡的文件翻了翻，總之不是什麼難處理的東西，再翻了翻記事本，明天早上跟學生約了meeting ，下午要開會，橫豎看來是今天就幫鍾老師處理好會比較合適點。

　　由於跟了鍾老師許多年，弄這些小東西對我來說自然花不了太多時間，只是適才子琹那通電話攪得我有些魂不守舍的，動作也跟著慢了下來，加上原本該做的工作，難得拖過了下班時間良久才搞定。

　　離子琹入境的時間越近，時間越發難熬，多久沒這種感覺了呢？看現在的自己這樣，倒挺好笑的。

　　禮拜五下午，我臨時跟學生的meeting 拖上了不少時間，雖然心裡是急著想去接子琹，但礙在工作，還是先按了下來。結束時看了看時間，以正常速限是不可能準時趕到機場的了，雖然不準時到也無妨，畢竟按照慣例出境時通常得慢上不少，只是長年累積下的準時習慣，加上心裡的喜悅，還是讓我在高速公路上狂飆起來；欸！有多久沒因為這樣的理由開快車了呢？

　　果不其然，準時八點鐘到了機場，子琹還沒出來呢！在外頭繞了兩圈，這才接到她電話。

　　「乖！也只能等，不是嗎？」聽著電話另一頭那一大串多國語言髒話，我只能口頭安慰。

　　「小魚，不好意思，要麻煩你陪我一起等。」

　　「哪兒的話。好了再call我吧！」切掉電話，我繞到停車場裡停下，熄火開窗，翻起車內放的舊雜誌，點起煙來消磨時間。

　　大約過了快一個小時，電話才響起。「小魚！我好囉！在七號。」

　　「嗯。」我應了一聲，便驅車過去。

　　「啊妳就這樣穿？」我大老遠他便認出子琹，倒不是因為她沒變太多，而是她實在太引人注目，老樣子地令人驚訝；那副「剩裝」打扮：寬鬆的大U 領T-Shirt ，走路時隨便晃個幾下裡頭的紅色Bikini bra就一覽無遺，而短到快露屁股的迷你裙，走沒兩步路紅色的綁帶泳褲就露出來打招呼，實在不像是從歐洲回來的；如果這副打扮出現在熱帶島嶼、夏日海灘，是會令人覺得熱情、健康活潑的；可這會兒是在剛入秋的島上，天氣雖稱不上太冷，但也不該像她穿得這麼少，而且飛機上應該有冷氣這玩意兒的。

我不禁懷疑起，在飛機上她是否被臨座的男人順手摸幾下大腿，也或許，若瞧見她背後的刺青，摸都不敢摸也不一定。

　　「是啊！哎唷！我去巴里島玩了幾天嘛！」聞言，我再仔細地打量她一回，無怪乎曬得那麼黑。的確，Bikini，薄T-Shirt ，短裙，還有腳上的紅色編織涼鞋，的確是去海灘玩的打扮。

　　「這樣啊……。」我喃喃道，順手替她把行李丟上車。「上車吧！」

　　「謝謝。」子琹稱了謝，便坐上副駕駛座；看著她繫緊了安全帶，我這才放離合器踩油門，只是這一看卻也看到了讓我不知如何是好的玩意兒，心頭一陣一陣的酸。

　　出機場接上高速公路時，我還是決定問清楚：「結婚了？妳先生呢？」

　　「啊？小魚你說什麼？」子琹轉過頭來，滿臉疑惑。

　　「妳不是結婚了嗎？」我也轉頭看著她，空出手來指了指她無名指上那枚亮眼的玫瑰金婚戒。

　　「你說這個啊！是煙霧彈啦！」子琹爆笑出聲來，立刻摘下戒指。

　　「嘎？」看她的動作，我一時還反應不過來。

　　「避免閒雜人等，剛剛等行李等得太火大，忘記先拿下來，不好意思害你誤會了。」我應聲點了點頭，示意我了解了。「怎麼換車了？」子琹又跟著問，倒沒想到我們先聊起了車子的話題。

　　「舊的Impreza 車體剛性還是不太夠，而且那時候又剛好出新車了嘛！就是掀背那款的，雖然我一開始批評過新款的不少地方，但實際開過後倒挺滿意的，剛好那時候我有個學生想要玩看看Impreza ，我就過給他然後換新車了；至於這台Focus ，原本是買來跑業務用的，因為那時跟致璁弄了間電訊公司；妳想，跑業務的開台重改Impreza 好像有點怪怪的，然後妳也知道，沒個性的家庭房車的我不習慣，高價位的sport sedan 那時還買不起，所以就弄了這台Focus ，後來也就留著繼續開了。反正養得起，兩台車輪著開也還滿有趣的。」

　　「原來是這樣。」子琹喃喃道，跟著看她環顧起車室來。「這台Focus ST……，改了不少地方呢。這兩張椅子應該是RS的吧？EVC 也有裝，幾匹馬力啊？」

　　「動過進排氣，正壓打高一點點，還不到三百匹啦！然後就煞車輪胎，我們坐的這兩張椅子，一些儀錶，剩下就沒動了。」我簡略地說明道，而這台車也就改了這些小地方而已。

　　「多年不見，你改邪歸正、金盆洗手啦？」子琹盈盈輕笑道。

　　「等坐過另一台車，妳再下結論吧。」我咧嘴邪邪一笑，繼續看著前方道路。

　　「你現在還是跟著鍾老師，對吧？」

　　「算是獨立門戶了，不過念在往日情份，他還算是我的不良雇主。」我搖頭笑道，要不是鍾老師知道我是要來接子琹，現在這時後我應該得跟R 電子開會呢。「那妳呢？怎麼想到要回來了？」

　　「說是想你你信不信？」子琹話才剛說完她自己便先笑了出來。

　　我心頭微微一震，愣了一會兒沒回話，就看著她微笑。「妳明知道的。」良久，我才吐出這五個字。

　　「咦？Making Love out of Nothing at All耶！」子琹很快地認出喇叭裡送出的那段前奏。「你還是在聽Air Supply啊？」

　　「經典的歌就是經典，聽再多次都不會膩的，不是嗎？」

　　「而且還很難唱。」子琹說完，便跟著哼了起來：「……I know just where to find the answers and I know just how to lie. I know just how to fake it and I know just when to scheme……And I’m never gonna tell you every thing I gotta tell you but I know I gotta give a try.」

　　「咦！妳唱對了耶！」難得！記得以往她唱到這段都是直接略過。

　　「經典的歌就是經典，聽再多次都不會膩的，而且聽夠多了，也該會唱了。」子琹盈盈一笑，神情頗是得意。

　　我們就這樣哼著聽著幾首Air Supply 的經典名曲，往家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