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的樣子 After其二

一個人的樣子

After其二

　　事隔多年再見到晁璇，除了外型比以前再顯老一些，人倒沒什麼變，一樣喜歡聽Air Supply，一樣的開車風格，而眼光也還是一樣銳利；我忘了拿下用來謝絕無聊男子用的戒指竟給他瞧著了，害他誤會了實在是有些不好意思。

　　倒沒想到他居然換車了，我所認識的晁璇可是個念舊的人，要是他沒說明，我還以為是他出車禍把舊車撞掉了，或是感情因素而換車之類的。

　　看來要比胡思亂想，咱倆可是半斤八兩。

　　「到伯母那邊？」過了泰山收費站，晁璇出聲問我。

　　「不，其實我媽還不知道我要回來。」照實說了，而晁璇果然有些訝異。

　　「還沒想通……嗎？」他是知道過去發生過什麼事，而我很感謝他沒有多加追問或是批判，畢竟回國了卻不讓家人知道，實在有違一般倫常。

　　「算是吧……。」我用應該只有我自己聽得到的聲音低語著。

　　「那麼妳打算待幾天？」

　　「這次回來，就打算一直待下去了！」我淡淡地回道。「等一下麻煩你載我到隨便一間中價位的旅館或飯店吧。」

　　「不要告訴我妳打算住旅館然後邊找房子！」聽晁璇的聲音，他是有點惱了；我是猜得出來，他以為我把他當外人看了。

　　「我是這樣打算沒錯！」不過我還是不打算麻煩他太多，他願意跑這一趟來載我，我已經感激不盡了；也不知道怎麼，其實我可以找其他朋友，或是自己搭計程車之類的，但是第一通電話還是打給晁璇了。

　　「既然妳要另外找房子，不如住我那兒吧！省一筆開銷；況且，今晚是小週末耶！真要住外頭，妳得做好問過每間旅館飯店卻落個沒房間的窘境。而且我那裡妳住過，裡裡外外妳也比較熟悉點……」

　　「好！好！」我知道晁璇要開始囉嗦了，便趕緊打住他的話。而他說的也沒錯，我都忘了週五晚上房間通常都給訂光了，就得碰運氣，而住他那兒的確在許多方面來講都是有許多好處的。「那就要打擾你一些時間囉！」

　　比起回家跟媽還有子涵同住，或許待在晁璇那兒我會好過一點。

　　過了縣界，熟悉的河面夜景，這裡倒沒什麼太大改變；下交流道，繼續往北到晁璇的家，曾經是我們的家。

　　晁璇才剛開下停車場，我立刻注意到了一台黑色掀背款的Impreza 。「是那台嗎？」

　　「是啊！」

　　「黑色車身配金色鋁圈，很有你的風格。」晁璇僅是微笑沒有應答，跟著便把車停好。

　　「想看嗎？」下了車，見晁璇摸了摸身上，掏出另一副鑰匙來。

　　「嗯！」我用力的點頭，這台車光看外型就挺令人興奮的。晁璇開了車門，也拉開引擎蓋。「Brembo的前八後六，Ohlins DFV，Recaro大耳朵，可調連桿，大暴龜，還305 的胎，天啊！小魚，你本下很重哦！」我繞了車子一周，裡裡外外的看了後不禁讚嘆，看來真要收回適才在路上說他改邪歸正的說法。

　　「還沒完呢！妳看看引擎室。」

　　我跟著看過去，不禁驚呼出來：「這是……六缸？雙渦輪？」靜靜佔滿引擎室的精緻機件，左右分開各一組的節氣門、中冷器及渦輪，一邊負責三缸。

　　「答對了！」只見晁璇得意地笑道：「EZ36雙渦輪，最近一次拉出來是大概七百匹，Porsche 也不夠看！」

　　「小魚你變本加厲了啦！」光用想的就讓人忍不住，我抱緊晁璇的手臂仰著頭看他，甜甜地撒嬌道：「我們出去飆車吧！」

　　「好啦！妳不是應該先放行李，而且我想，就算吃過飛機上的盒餐，妳應該還是會想嘗嘗家鄉才有的味道吧？」晁璇倒提醒了我，他說得沒錯，就算是吃過頭等艙的餐點，我還是會想在踏上故鄉的土地後吃著故鄉才有的美食，何況我坐的只是經濟艙；雖然我也很想去飆車，不過看在美食的份上，加上我若拒絕先吃飯，八成晁璇又要囉嗦大半天了，只得依依不捨地看他關上引擎蓋。

　　「嗯！走吧！」我從晁璇車上拿出我那一小一大的行李，便要往電梯方向走。

　　「沒關係，我自己來就好！」晁璇伸手要拿過我的行李，這倒不必了。

　　「跟我客氣什麼？」只見晁璇搖搖頭輕嘆著，跟著直接把大行李箱從我手上搶走，算了！就由他吧！雖然有些霸道，但他依舊還是這般貼心呢！

　　「歡迎回來！」晁璇開了家門，立刻衝進裡頭，接著轉身對人還在門外的我說道。

　　「我……我回來了！」我對晁璇舉動感到訝異，而反射竟快了一步，腦袋還沒想清楚，嘴邊倒是給了個正面的回應。其實我還暫時不想花心思釐清這個大問題呀！希望晁璇不要因此誤會了。「都在啊……」一進門便瞧見陽台上的萬年青與葫蘆竹，真是令人萬分懷念的過往。

　　「喵～！」

　　「藍藍！」那隻走近門口探頭探腦的白貓，不是藍藍還會是誰？我掩不住興奮地大叫起來，藍藍也應和著跳進我的懷抱裡。「小魚！你該不會還沒餵藍藍吧？」看了看藍藍撒嬌的樣子，八成是要討晚餐吃。

　　「當然，我可是一下班就去接妳耶！」就見晁璇義正辭嚴地說道。「好啦，感人的重逢待會兒再繼續，我想我們是不是該先放好行李，然後弄點吃的給藍藍，妳呢，換套衣服，咱們該去打發晚餐了，妳還有飛機上的餐點擋著，我可是真的啥都沒吃！」

　　晁璇說完，邊把他手上的大包行李放到沙發旁，而我也把背包放到沙發上，而藍藍則一直賴在我的身上不走；轉看晁璇的表情……該不會在吃醋吧？不過藍藍從以前就是比較黏我，只是沒想到隔這麼多年居然還認得我。

　　「好像……都沒變呢。」我仔細的打量了下屋內，似乎跟我印象中相去無幾，甚至客廳地毯上還留著我不小心燙出的煙疤，連我看電視時習慣抱的銅鑼衛門玩偶也依舊靜靜躺在我習慣的位子上。

　　「除了鞋盒都收進妳的書房以外，還有一些用壞換掉的東西，剩下應該都沒什麼動吧！」晁璇說明道。「妳去換個衣服吧，我去餵藍藍。」

　　直到晁璇有轉身到廚房的動作，藍藍才跳出我的懷抱，跟到了晁璇腳邊。我本來想拿自己行李裡的衣物換上就好；轉念一想，我來到了衣櫃前，一打開，果真如晁璇所說的：幾乎都沒動，而且還有固定整理的樣子；我隨手拿出一件牛仔褲和一件長袖T-Shirt 換上，這便到客廳去。

　　「妳真的瘦好多！」我走出來時，晁璇正準備好藍藍的晚餐，一看見我便這樣說，同時指了指我的腰間。「還有，晚點外面會更涼，帶件外套吧！」

　　我低頭一看才發現不妙，跟著輕叫一聲。「啊！」那大一號的牛仔褲居然自動滑了下來卡在臀部上，露出了底褲的褲頭。「還不是以前都給你養胖的！」聽他這麼說，我不由得嬌嗔道，跟著趕緊回衣櫃前挑了件運動棉褲穿上，繫緊了腰繩，也依他說的找了件連帽外套披上。

　　「剛剛顧看我的車，妳好像都忘了小黑的存在哦！」晁璇晃了晃手上的鑰匙，還有兩個安全帽袋。

　　「我要騎！」是啊！我都差點忘了小黑了呢！晁璇應該有顧好吧？跟著我一把抓下他手上的鑰匙。

　　「妳的帽子早過期了，先用我的買菜帽吧。」晁璇遞過來一頂帽子，拉開帽袋一看，是頂3/4 罩，如他所說的買菜方便用。

　　「嗯！要去哪裡吃呢？」

　　「去妳以前打工過的地方，許大哥那裡如何？」晁璇提議道。

　　「好啊！」我給了一個大大的點頭以示贊同，跟著我們便下樓到停車場牽車。

　　「你把小黑顧得很好呢！」看著那與新車無異的烤漆，八成晁璇有送去重烤過，外露的機件也相當乾淨，不像一般騎久了的機車總是會有油汙。

　　「當然！」

　　緩緩騎著車在既熟悉又陌生的道路上，街景是改變了不少，還好倒沒改變到讓我連路都認不得的地步，而晁璇只管搭手在我的肩膀上，無須伸出來指路。

　　一方面，我也想好好確認小黑的零件，倒不是擔心晁璇沒顧好車，而是太久沒騎到小黑了，因此想用細膩一些的方式重新認識這台車。

　　「Gin ？」才停好車，收起安全帽，站在外頭人行道的許大哥已經認出我來了。「妳回國啦？」只是不知道他是先認得我還是晁璇，或許是小黑呢！

　　「嗯！才剛到沒多久。」我微笑著點頭回禮。

　　「那青菜跟炒飯我招待，再看看你們想吃些什麼！」許大哥豪爽地應道。

　　「那……炒羊肉、烤鹹豬肉、蒜泥蚵仔、鹹蛋炒苦瓜、虱目魚肚湯，對吧？」我都還在專注地看著海產櫃裡有啥，晁璇嘴邊竟已唸出一道道菜來，而且都是我正想吃的。

　　「咦！小魚你怎麼都知道？」我訝異地看著晁璇。

　　「那是秘密！」晁璇故意用能樂腔的日文說，又轉向許大哥說道：「大哥，先這樣，不夠的話我們待會再叫。」

　　「好！裡面請坐。」

　　「喝仙草茶吧？」晁璇並未急著坐下，先問了我一句，便轉身去拿飲料。

　　「嗯。」我先坐了下來，仔細地環顧四周；雖然店面的規劃跟從前相同，但裝潢可大有不同，從前的門面僅是用塑膠布充當，而事隔多年，倒做起了落地玻璃牆，內裡的竹片牆面也重新整理過，比之從前更要整齊清潔，而可貴的是方才我瞥過一眼價目表，價格僅僅是與從前十元二十元的差別而已。

　　「這幾年，妳過得好嗎？」晁璇拿了飲料回來，斟滿兩杯後，便開口問道。

　　我先輕啜一口仙草茶，回想起這幾年在國外的生活，還真不是簡單好或不好的回答可以打發的。「一開始人生地不熟的，是不好過；再接下來，在課業跟工作上取得了平衡，也就還過得去，完成學位之後我又繼續學了一段時間廚藝，走遍了歐洲，也花了很多時間想了想以前發生的那些事……你知道的……就那些事，然後就決定回來了。」我靜默了一下，又續說：「那你呢？你又過得如何？有沒有交女朋友啊？」

　　「還過得去。」見晁璇欲言又止的樣子，八成是有交；如果他是因為顧慮到我而不明說，我倒還希望他坦白點。「大學的時候先跟致璁搞了間補習班，後來又弄了間電訊公司，不過那公司已經不在了；不過那都是些賺錢的工具罷了，其實我主要還是跟著鍾老師，在美國拿了博士學位後回國就跟著他做博士後研究，也在母校兼了教職。」

　　「那到底有沒有交女朋友啊？」聽晁璇轉開話題，我倒想非追問這問題到底不可，瞪大了眼睛看向他。

　　「嗯。」晁璇點了個頭，淡淡地說:「現在沒有，之前是有交過幾任。」

　　雖然猜得到答案，但聞言後，我心頭還是為之一震，還感到不少醋意；只是轉念一想，當初是自己啥都不顧直說要離開的，如今又怪得了他什麼，吃什麼醋呢？縱使當初從沒提過分手這檔事，甚至晁璇還說要等我回來，但實質上也差不多了吧！更何況我自個兒在國外也是與不少男人相處過，留過幾段情，更沒立場吃晁璇的醋。

　　「怎麼？你拋棄人家囉！欺騙少女感情哦！」我強忍著心裡雜亂的思緒，揶揄道。

　　「欸，不就因為了解而分開，很常見的故事。只是彼此不適合而已。」只見晁璇輕嘆一聲回道，聽他這樣說我倒一下子不知如何回話，不知道晁璇是不是在暗示，我們都太了解彼此，也很適合彼此，但終究還是因為我的緣故而分開了，還好這時上了菜，免得彼此太過尷尬。

　　「好啦，都是妳懷念的菜色哦！快吃吧！」晁璇見上菜，也正好轉移話題，夾了不少菜到我的碗裡，催促著我快吃。

　　「你也是，不是說你都還沒吃嗎？」跟著，我也回夾不少到余晁璇碗裡。

　　「先說！這餐我出！」飽足之後，晁璇趕緊聲明道。幾年過了，他果然還改不掉這習慣。

　　「怎麼好意思？應該是我出啦，今天還麻煩你來接我！」就見他要起身了，我趕緊叫住他。

　　「我們之間，真的要論什麼麻不麻煩的嗎？而且，這餐算幫妳接風，不讓我作東怎行？」見晁璇篤定地說道，我也不好再反對。

　　「走吧！」晁璇付過帳，便招呼我要牽車回家。「對了！妳打算什麼時候跟伯母說妳回來了?」突然，晁璇回過頭問道。

　　我嘆了口氣，搖了搖頭：「你說過的嘛，想過了不代表想通了，我還需要一點時間；所以這陣子我先打擾你幾天，直到我找到新房子。」

　　晁璇深吸一口氣，瞇著眼回道：「布丁！有必要這樣嗎？我們……」

　　「這我也還沒想通。不過回國的第一天就能聽你叫我布丁，感覺還不差。」怕他要提尷尬的話題，讓我們彼此都下不了台，我趕緊搶了話；不過說真的，聽他叫我布丁，心裡總覺得暖暖的。但提起媽媽，我心裡總覺得不太舒坦。「去喝酒好不好？你明天不用上班吧？」

　　「隨妳吧！如果妳不急著休息的話。」晁璇有些無奈地應道，或許是希望我喝酒，或許是方才被搶話的緣故吧。我是對他太過客氣了，因為我還沒準備好要釐清我們彼此的關係。

　　「去Auto吧，小鍾還活著吧？」我早就有打算到這間過去常光顧的小店，特別要確認一下老闆是否還安在；只是沒想到甫回國的第一晚就去了。

　　「這要去了才知道呢！妳記得怎麼去吧？」

　　「嗯。」我歪著頭想了一下，點了頭，基本上只要街道沒變太多，我是認得的，跟著便戴好安全帽跨上車。

　　這回我就沒慢慢騎了，除了這段路的街景倒不如我預想的變化大之外，我也摸熟車子了，晁璇真的顧得很好，就跟我出國前的樣子沒什麼差別；不一會兒便到了這間深藏於巷弄內地下室的這間酒吧，先確定了大樓一樓擺出了立牌，店還開著，接著再繞出巷外停好車。

　　「小鍾！」我才把木門推開一半，便興奮地打招呼。

　　「妳是……Gin ！歡迎歡迎，好幾年不見了呢！」只見老闆小鍾愣了一會兒，立刻認出是我，看他也顯得很興奮呢！「Murdoc，今天可是好日子啊！」

　　「就當作是吧！」晁璇淡淡一笑。「Lagavulin 十六年，雙份純喝。還有，我的雪茄還有剩嗎？」

　　「嗯，剛好剩兩隻。要我幫你補貨嗎？」小鍾先翻出櫃子裡收著的雪茄木盒，順便拿出了工具，待晁璇應了一聲好，他再轉對我問：「那Gin 呢？妳想喝什麼？」

　　「我今天剛回來，想喝喝國外喝不到的東西。如果不方便的話就Hendrick’s吧。」說出這種要求，我可有些不好意思，畢竟對酒吧來說，這要求有些無理。

　　小鐘看了看錶，又看了看空蕩的店內，便從另一頭的儲物櫃裡拿出了一個瓷甕。「妳要喝冰的喝溫的？」

　　「小鍾你店裡居然有……！」那瓷甕我還認得，公賣局的三公升特別版，沒想到他店裡真有這玩意兒！「我喝常溫的就好！」

　　「哇！你把自個兒喝的八八坑道拿出來啦！」晁璇看到那甕也挺驚訝的，想必是小鍾自己私下喝的東西，平常可不會拿出來賣的。

　　「ok！如果待會兒有客人來，不要跟他們說唷。」小鍾靦腆地笑道：「這是我自己在喝的嘛，今天是為了慶祝才拿出來的。」

　　「來！Cheers！」我們三個開懷地笑著。

　　又一杯酒後，晁璇說要去洗手間，小鍾見他離去便開口問我：「妳知道他今天怎麼了嗎？妳人都回來了，我還真想不到他心情不好的理由。」

　　「應該是我的關係吧，小鍾你也知道，算起來……我們倆只能說是舊情人而已。」才說完，我忍不住大笑起來。「酒吧真的是很神奇的地方呢！我跟小魚都不敢說出口，不敢承認的事，就這麼簡單對你說出來了。」

　　「他又何嘗不是呢？接下來的話，妳就當作我在碎碎念吧。」小鍾故作神秘地説道：「好多年以前，有個年輕的大學男生，跟一個大他幾歲的女生談起戀愛，雖然兩人有一些背景上的差距，也有年齡上的差距，但兩人還是深深相愛，那個女生有些痛苦的過去，男生給予寬大的包容，對於那個男生忽冷忽熱的感情態度，那女生也能坦然接受；因此他們都覺得，彼此應該就是要相守一生的人了吧！

　　可是那個女生有必須要面對的過去，有自己想要實現的夢想，她也知道男生有自己的夢想，於是女生決定出國去實現夢想；本來男生等畢業當完兵後也能同行，可是女生不願意就這樣拖延自己的計劃，也不想因為自己把男生給絆住，因此頭也不回地走了。

　　飛機起飛的那天夜裡，男生在吧台上默默無語地一直喝著酒，店裡兩隻Lagavulin 讓他從深夜喝到早上喝了個淨空。」

　　打開頭，我就猜到小鍾要講的是我跟晁璇的事，而且都是些我不意外的事；我跟晁璇都太了解彼此，加上他當初寄來的那封信，我離開後他會有什麼反應，我大概猜得出來。雖然晁璇一向不太表露他自己的情緒，但是許多小動作都不難察覺他心情好或壞，而他心情差時一定會喝的酒就是Lagavulin ，而且是用不著痕跡的方式，淺嘗但快速地喝下，導致身邊的人常常沒發現他其實喝多了。

　　「雖然女生沒跟男生提分手的事，只是離開而已，但男生自己也知道這就是分了，因此到後來男生還是交了幾任女朋友，只是最後都不了了之，每次開始戀情及結束時，還有每年那個女生的生日，他都一定會一個人喝酒到天亮。

　　除了那個女生剛離開的那半年，他過得渾噩；後來啊！學業也好，事業也好，他壓根就是個工作狂，先是跟朋友搞了間補習班，後來又弄了個電訊公司，當完兵後出國拿學位，跟著就常常台灣瑞士兩頭飛。應該是為了所謂的理想吧，既然當初那個女生是為了不要絆住他而離開的，那麼至少該在這點上做些什麼吧！或許這是那個男生的心態。

我是不知道那個女生怎麼想的，不過幾年下來我很清楚，那個男生的心裡早就被那個女生都佔據光了，這年頭啊，難得還有人這麼深情的。」

　　「可是你都說啦！那個男生不是有交過幾任女朋友，我覺得他心態可議。」雖然當初沒說分手，不過我也知道晁璇不可能傻傻的一直等下去，雖然有大半成份應該不是因為他自己，是因為他身邊有我那個不良前男友游致璁；不過知道他至少不是裹足不前，那麼我的離開應該算是有意義的吧。

　　「因為寂莫吧，因為從前已經習慣了身邊有人陪，所以多多少少還是想要身邊有個人，到頭來卻發現他打從一開始就決定了要給誰陪。」

　　「用一秒鐘的時間看上眼，十分之一的時間來確定，最後可能落得得花一輩子來遺忘。」我輕嘆一聲，喃喃道出晁璇他這個人的愛情寫照；我還記得當初告白了之後，等他回應等到我都快失去耐性了。可是回想起來，或許我就是愛上他這種有些彆扭，又表裡相反的個性，還有超齡的成熟；加上他總是不著痕跡的關心及愛護，以及可以依賴的肩膀……還有好多好多，說不完的呢！「謝謝你告訴我這些；那麼接下來，就要看他的表現了。」

　　「妳們倆都是嚴苛得讓人害怕，生活嘛！就不能簡單一點嗎？」小鍾大嘆一聲，我倒笑出聲來。

　　「這次回來，我有非做不可的事，所以感情的事我想就先放一邊吧，如果他表現好的話，我會考慮的。」

　　「什麼非做不可的事？」小鍾疑道。

　　「等小魚出來再說，好嗎？」我本來差點順著話就要說出口，但想到晁璇才是最有資格第一個知道的人，因此便緩聲下來。

　　小鍾點了點頭，不再追問。

　　「不好意思啊，二位久等了。」晁璇坐回位子上，再把雪茄點燃。

　　「小魚啊，我有事要跟你說哦！」見晁璇回來，我立刻正經地對他說。

　　「嗯！妳說吧！」晁璇裝得不是太在意，想必是刻意做出的樣子，還是老樣子。

　　「我打算開餐廳了！」我字字鏗鏘地說著。

　　晁璇先是愣了一下，隨即回過神來：「這是妳決定回來的主因吧！」難得見他自然而然地愣了一下，算是值回票價了。

　　「嗯。」

　　「那麼，預先祝福妳開店成功！」晁璇舉起酒杯來。「欸，小鍾，一起來敬咱們未來的餐廳老闆。」

　　「要幫忙的，千萬別跟我客氣。」敬完酒，晁璇又馬上補充道。我知道他還很在意我本來想住外頭的事，只得微笑著應好。

　　過一會兒，木門被推開。「歡迎光臨！黃老闆！」來人是個中年人，倒是晁璇跟我都不認得的生面孔；經小鍾介紹之下才知道是最近一個月才來光顧的客人，我知道晁璇來的間隔隔得長，而我長年在國外就更不用說了，因此我們都不識得。不過我們兩個本性都是好交友之人，在小鍾介紹之下，四個人也是熱絡的聊開了。

　　又喝了一杯酒後，我覺得有些累了，晁璇似乎是發覺了，便說要離開。

　　「小鍾，我想我們該回去了。黃老闆！改天有機會我們再聊！」晁璇結了帳，順手扶起我，我也沒多加抵抗，就靜靜地給他扶著，這種感覺還挺舒服的。

　　酒吧的隔音其實不太好，因此不管是在門內門外，要說閒話得確定一下是否隔牆有耳；我們才關上木門，就聽到小鐘在對黃老闆說：「他倆個你怎麼看？」

　　「見識廣博，觀點獨到，郎才女貌，真是一對璧人。」璧人……嗎？或許曾經是吧。

　　「我騎吧！」晁璇才說話，便伸手要從我口袋裡拿出鑰匙，我被他嚇著了，輕輕叫了一聲；但知道他的打算，也就隨他去，跟著跨上後座雙手輕搭著他的肩膀；其實以往我都是習慣緊緊摟著他的腰的，但是總覺得今晚還是別太過頭的好，我們早已不是從前那樣 的關係，縱使沒有明說。

　　「妳先洗吧！」一進家門，晁璇便轉對我說道：「看的到的都可以用，如果不知道東西放哪？就叫我吧！」

　　「嗯！」我微笑著點頭示意，逕自走進屋內，畢竟是過去住過好幾年的地方，加上晁璇並沒怎麼更動屋內擺設，連我沒有帶走的東西也都收得好好的，很快地我便找到了我的貼身衣物還有慣用的浴巾；浴室內的佈置很明顯看得出是兩人居住時在用的，而另一套盥洗用具也看得出來是女生在用的，瞧著瞧著我本來還在打算待會要如何發難，卻發現那套我是越看越熟悉，分明就是我從前在用的那套，只是牙刷是新的未拆封，不過是我慣用的牌子，樣式也相同；想想我所認識的晁璇，的確是會替我弄隻新牙刷的人。

　　梳洗完畢，我如同往常一般單穿的一件大T-Shirt ，邊往客廳走，邊解下了髮夾；以往我會這樣穿有一半的原因是因為輕鬆，另一半的原因是要勾引晁璇，只是後來我發現，他真要野起來的時候根本不會管這些，所以後來只是因為在家裡輕鬆所以這樣穿；而一出來，便看見晁璇則癱坐在沙發上看著新聞節目。

「小魚，換你囉！」我出聲喚他，晁璇轉過頭來愣了一會兒，總不會是這樣就勾引成功了吧？

　　「哦！」晁璇冷靜地移開視線，應了聲，看來跟我想得不同。

　　趁晁璇去洗澡，我翻出我的枕頭跟棉被在沙發上鋪好，跟著挑了他珍藏的京劇片子「黃鶴樓」，我側躺在沙發上，枕著枕頭裹起棉被，慵懶地看著電視。待換幕到劉備及諸葛亮出場時，晁璇便出來接了話：「啊！先生！」「啊！公主！」「啊！駙馬！」

　　「哈哈哈哈！」我聞聲哪不笑彎了腰，好不容易忍住，這才對晁璇嬌嗔道：「小魚！又不是相聲的黃鶴樓！」

　　「……勒逼孤王過長江，龍潭虎穴孤去闖……」晁璇沒理我，逕自跟著西皮搖板的節奏唱道。「這下對了吧！」

　　「真受不了你！」我嘟著嘴道。

　　「我倒想知道妳這棉被枕頭是怎麼回事？不要告訴我妳今晚打算睡沙發！」看得出來，晁璇是故作生氣地。「而且妳不是會認床的嗎？如果妳介意的話，我到書房睡就好。」欸！他果然是記得我會認床。

　　「欸！算了。」既然他都這樣堅持，我想也不必再跟他爭，他也是為我好；我從沙發上坐起，跟著手裡抓起棉被枕頭，搖頭微笑著說：「還是一起睡吧！反正一男一女睡在同一張床上會發生的事也就那些。」

　　「妳在胡思亂想什麼啊！」晁璇哼了一聲，輕拍了拍我的頭。「快去睡吧！看妳剛剛看電視都看得快睡著了。」

　　「好啦！」我嘟嘴應了一聲，便抓著棉被枕頭要進臥房去。

　　「對了，明天我放假，陪我出去走走吧！妳應該暫時沒事對吧？」晁璇突然把我叫住。

　　「幾點？」要出去玩，我當然不反對！

　　「睡到自然醒吧！」晁璇微微一笑。「快去睡吧！」